【旌流】碌碌

少年萧平旌X 不老飞流。为一人,入红尘,两只小可爱下山游历篇。

前篇:《皎皎》(设定篇)《盈盈》《迢迢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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细雨降临时恰逢边城硝烟停歇,时隔数月,尚有余力的名门、商贾纷纷支起摊子在街头施食赈灾,街上难得燃起零星人烟。

 

北境的旧篇总是翻得这样快。

 

战场被长林军里外清扫过一遍,地上干干净净,血腥与硝烟被热粥的香气所覆盖,人人都在刻意忘却天亮前摇摇欲坠的城门外此起彼伏的轰鸣与呐喊。

 

可若非如此心宽,又有什么足以支撑边境大梁人在瞬息万变的境遇中求得安宁?

 

萧平旌睁开眼,半梦半醒间打了个酒嗝,满嘴都是隔夜的烈酒气味,熏得自己都受不了。一边腹诽这甘州城接近晚春还如同山上冷冬一般的鬼天气,一边拎起攥在手上的衣角。一点儿不客气地占了他大半边床的飞流显然没觉得赶过路、上过战场的一身装束有何更换的必要,俏生生的脸埋在一片狼藉中,引人发笑。

 

这次宿醉却没有往日难受。这位大师兄自己不爱干净,倒嫌弃小师弟满身的酒气,大发慈悲地把他扒光了,打来热水擦了身,把人往被子里一卷完事儿。哪知平旌喝了酒睡相一向不如何,被子掀开大半又被睡相更差的飞流一脚踹出去半个身子,一觉醒来浑身上下赤条条的,连条亵裤都没留。

 

萧平旌吸吸鼻子,头一回觉得比之北境,还是琅琊山上的寒潭更暖和一些。

 

“飞流,起来。”

 

榻上响起轻微的鼾声。

 

“吃早饭了,三鲜饺子怎么样?”

 

气息微乱,鼾声变得局促紧张了些。

 

“睡这么沉啊…”平旌一双贼手悄悄探进衣领,眼看就要摸上飞流稀罕得不行的两枚宝贝,“你的铜钱归我囖。”

 

“我的!”

 

半天都喊不醒的飞流一个鲤鱼打挺,翻身制住了偷东西的小师弟,下身卡在毫无防备的两腿间,恰巧抵住少年人大清早精神得有些难以启齿的地方。练武之人体热,相触的滋味更加的……难以言喻。

 

以心上人之迟钝,真无需担忧他会落入同样两难的境地。飞流屈起两指,一个爆栗不偏不倚砸在萧平旌脑门上,疼得他下身一蜷,竟误打误撞地化解了几分尴尬。

 

“平旌不乖!”飞流板着脸,勉强挤出几分长者的威严,“坏小孩!长不高!”

 

从六岁训到十六岁,来来回回都是这个由头。平旌嘴角压得住,眼里的笑也藏不住,眉眼弯弯,看在飞流眼里更可恶了。他拔腿要走,大有不到来年就不让小师弟摸到一片衣角的势头。

 

“别呀,”萧平旌蔫儿了,枕下抽出一张纸来,可怜巴巴哀求道,“老阁主说主院以东的院落全部修缮,你我都无家可归了,你倒是逍遥快活去了,我只能寒潭边上找块石头睡上小半年了。”

 

飞流撇撇嘴。

 

“寒潭的石头又冷又硬,会长不高的。”

 

萧平旌一张嘴扯起谎来毫无负担。即便不知老阁主为何偏让他跟着飞流,反正信中所书与自己此刻所言一道全是借口——偌大一座山,哪里不是呆,何至于无处下榻,被迫下山走一遭。

 

飞流低头沉思片刻,艰难地点点头。

 

如此看来,小师弟“长不高”的确是桩大事儿,比之“吃不饱”竟也丝毫不逊色。

 

 

说起下山走一遭,“被迫”二字着实勉强。

 

求学枯燥,习武不易,哪个心高气盛的少年不爱渺渺江湖、碌碌红尘?

 

困在山中家中十余年,入眼的不过世外琅琊、大梁帝都。而这以外的空间仿佛无穷无尽,马蹄总有踏不尽的天与地,足下总有趟不完的山和水。一路访不平之道、平不平之事,从未有一处风雅可媲美琅琊山,抑或雍容堪比肩金陵城,可这随处可见的“大俗”,大抵便是红尘中最动人之处吧。

 

行至江左水域丰美,一个要往南,一个欲往西。两人争执不下,只好双双从五百余尺高的瀑布一跃而下,萧平旌技不如人,落地堪堪慢了半拍,衣服刚烤干便被得意洋洋的飞流拖着奔往南楚看那奇珍异兽、采那奇花异草去了。

 

没想到此去竟收获不少。

 

为暗中调查数起妙龄女子失踪案,萧平旌连哄带骗让飞流入了烟花地销魂窟,蓝衣侠客虽不苟言笑,到底英武修长又俊俏,杵在各色富态尽显的恩客当中犹如一株铁骨兰被生生插进了牡丹丛,大俗之中一点生涩又纯洁的白,幽香满堂,衬得那大红大紫瞬间失了颜色。

 

不知哪个姑娘贴身的香囊擦着飞流鬓边砸在地上,一股浓香呛得两人透不过气来。

 

那还得了!

 

飞流脸都绿了,屏息截住鼻子里汹涌的痒,一手提起萧平旌后领撒腿就跑。幸亏萧平旌总算想起自己在干正事,后院里揪出个鬼鬼祟祟的下人破了密道,又闹出不小动静引来官府,否则怕是两条腿都要被恼羞成怒的飞流打折。



可这一去也并非诸事顺心顺意。

 

南楚以西无人管辖的密林内,烟瘴弥漫的深处栖息着神秘巫族,世代相传起死回生的蛊术——密林外的村落中人人深信不疑,哪怕压根没有一人见过谁能把自己睡在坟里的老祖宗叫起来。

 

时值盛夏,萧平旌看着飞流比昨天捕到一只会变色的四脚蛇时还要亮的眼睛,心里咯噔一声,在这闷热又潮湿的天里觉出了一丝寒意。

 

当晚的飞流特别安静。早早吃饭、早早入睡,安分得好似呼吸声都轻了不少。然而频频翻身时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却出卖了他的兴奋,他竖起耳朵听了半晌,确定躺在旁边的人不像睡着了的样子,于是伸手摇了摇辗转难眠的萧平旌。

 

“危险,你别去,”飞流想来想去,这法子最是周全,“在这里,吃饭,睡觉,等我。”

 

萧平旌翻身,赏飞流一个赌气的后背。

 

“平旌,听话。”

 

轻轻拍在背上的手带着显而易见、小心翼翼的诱哄。明明是个永远长不大的“孩子”,此刻可笑地如同长者一般妄图赤手空拳挡住所有意外,自以为能让不可能的事变成可能。萧平旌心底阴暗处升起一股无名火,一把甩开飞流的手掌。

 

“听话?”少年双眼暗潮汹涌,字字诛心,“你呢?你又何曾听过别人的话?”

 

“……”

 

“琅琊山上上下下都由着你,除却你三番四次为了一个不会醒来的人犯险,阁主何时对你说过一句重话?你不会老,说不定活得比我都久,大把时光足够你装睡一百年一千年,可不论多久,总归有天……”

 

质问戛然而止,“要醒来”三个字被飞流牢牢堵在了嘴边。

 

夜太黑,平旌视线模糊,只觉慌忙中连自己呼吸都堵住的一双手止不住地颤抖——多少年了,他终究并非什么都不懂。

 

或许正如老阁主所言——飞流才是这琅琊山上下最聪明的人。他几乎不露破绽地把自己活成了最“糊涂”的人,如此得以超脱荏苒光阴,游离于尘世之外。

 

抽气声闷在掌心里,飞流手上忽地一片黏腻。小师弟自打十岁起就没在旁人面前哭过鼻子,飞流心里一慌,松了手上的力道。萧平旌却猛然欺身抱住他,张嘴狠狠咬住他的脖子,虎牙嵌入皮肤勾出隐隐约约腥甜的味道。

 

好痛啊。飞流想,平旌咬都咬了,怎么还在哭。

 

他动也不敢动,方才一肚子的火都被糊在肩上的眼泪鼻涕给浇没了。

 

不多时,肩上压力骤减。平旌虚虚圈住他的腰身,贴在他耳边轻声哀求。

 

“起来吧飞流,这一觉,睡的太久了。”

 

 

漫漫长夜,梦魇缠身。

 

萧平旌好不容易从床上挣扎起来,极力甩掉梦里再次身中奇毒的飞流瞬间苍老枯朽的模样,伸手一摸,床褥被子凉了个透,飞流早已不知去向。

 

那人既不愿醒来,自然固执得听不进一点劝。大半夜里点了自己的睡穴还是气不过,又提起笔给萧平旌画了个大花脸,取来冬天的被褥裹上去,把人闷出一身水,生生做了一整夜的噩梦。

 

平旌昨夜里的怒火也早睡没了——比之噩梦成真,飞流那点陈年的固执实在不值得较真。人是跑了,起码临走前还知道给自己脸上留个记号,看来尚有挽回的余地。

 

哄哄就好了。萧平旌想。

 

什么活死人肉白骨的妖术,他要找,我陪着又如何。再不多嘴了。

 

可萧平旌无论如何料不到,飞流这一口气,一赌就是整整两个暑去寒来。

 

直叫人悔青了肠子,一腔委屈汹涌成灾。

 

TBC

 

本篇取名自蔺晨台词“红尘碌碌,风起不息”,前篇先入世而后入红尘,路都走过了,少年自己选择吧~

少年篇到此结束啦。下次更新就是成年的平旌了,应该会从榜二剧情点开始。一切基于想象,年龄方面可能有改动。

刷完榜二大结局之后有种失恋的感觉。小皮筋结局圆满,可是每天起来又没有新的小皮筋可以看,好失落啊嘤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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